我的乡下的父亲母亲，和他们尘封的爱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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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

二十年前我中师毕业，在一个叫田坝的村子教书。田坝有山有水，有成片的梯田，那里出产稻米和小麦、还有各种蔬菜和水果，在我们县的乡下，算得上是好地方了。对于我的工作地点，母亲极满意，因为我的外公家就在那里。那时外公已经八十多岁，只有一个继子给他养老送终。那个舅舅的孝道虽然不错，但母亲说一我在那里，可以多个照应。我于是干脆住在外公家，工作之外，偶尔照顾外公的饮食起居。外公虽说老了，却是个健谈的人，常跟我提起母亲从前的事。当提及我父亲的时候，外公说，你爸爸当年是个骗子，他骗我，也骗你妈。说这话的时候，外公笑了起来。我看得出，在外公的心里，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了。关于他们的事情，母亲从前也曾絮絮叨叨说过一些，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父亲是骗子。母亲只说，人这辈子，咋活都是活。

外公的一生颇为曲折，有很多故事。简略地说，他年轻时是个大烟鬼，每天手不离烟枪。解放后，被政府强制戒了鸦片。他积极拥护新政府，后来在生产队当队长。他杀过土匪，斗过地主，扫过牛鬼蛇神，在田坝是个有名的人物。但母亲说外公的命硬，克妻克子。我的大外婆生了三胎，可是都没活到一岁就全部夭折了。一九四八年，大外婆病死。大外婆刚下土几天，外公就取了我外婆。我外婆生了七八个，可最终只有我母亲活了下来。母亲占长，她很喜欢孩子，从五六岁起就负责带她的弟弟妹妹。她常常背着他们，在田埂上玩耍，抓田鸡烤给他们吃。可是那些小生命都先后夭折了。其中有个小舅舅，长到了三岁，母亲喜欢得很，每天都要背他。一天下午母亲放学回家，见小舅舅停在门板上，紧闭着眼睛。木匠做了一个小匣子，外公正要把小舅舅放进去。母亲大哭着扑过去，阻止外公把已断气的小舅舅装进匣子。外公扯开母亲，可是母亲趁他进屋拿东西的间隙，抱起小舅舅的尸体，一把背在背上，转身就朝院墙外跑。外公见了，追出去，把小舅舅的尸体抢下来，给了母亲一耳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