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的后半生文丨王秀丽摄影丨王高山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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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丨王秀丽摄影丨王高山编辑丨娟娟

奶奶的前半生过得怎样，我不甚了解，但从她絮絮的诉说中能感受到那种窘迫。奶奶对自己的后半生甚是满意，这点我可以证明。

奶奶无儿无女，是祖父的第二任妻子，我们私下称“后奶奶” 。那是在三十年前，祖父刚过花甲之年，祖母病逝，开明的父亲不顾姑姑们的反对，将刚刚丧夫寡居的奶奶迎进门，当时我正在上大学，弟弟上初中。由于父母上班，我从小跟随祖父母生活，对这个后来的奶奶很抵触，但奶奶一进门便高调表现出了主人翁意识和长者风范，晚辈每人一个红包并事事参与，用现在的话说叫“刷存在感” 。父母对奶奶很好，我却不行，每次见了她总想起祖母，感觉接纳她便是对祖母的背叛。奶奶并不在乎，她抓住一切机会展示她作为这个家中最高女主人的地位，甚至去老坟祭祖认祖归宗，并禀告祖母， “大姐，你放心吧，你养的孩子我得济了” ，不知九泉下的祖母听了是何感受？

然而世事难料， “后奶奶”进门半年多，我父亲突发疾病去世，母亲经受不住打击，精神颓废，不久心梗离世。祖父在老年丧妻、丧子（而且父亲是祖父唯一的儿子）的打击下，郁郁寡欢，得肺癌走了。我才刚刚成家，我的父母、祖父母都去世了， “后奶奶”竟然是我们与这个村联系的唯一纽带，我与弟弟成了孤儿……村里人也唏嘘不已，甚至有人说像奶奶这样的人“毒” ，我也在潜意识中认为奶奶命太硬，是她占去了父辈的寿，不愿回家，大多时间家里前后两院只有奶奶一个人了。村里人私下提醒我，奶奶这种情况，有可能再次改嫁，防备着她转走家里的东西。那段时间我万念俱灰，什么也不在乎，感觉她走了也是省了许多麻烦，更加不回去了。大约一两个月以后吧，奶奶托人打电话给我，叫我回家一趟，虽不情愿，我还是回去了。进了胡同口，远远地竟看见奶奶站在门口，像极了祖母在世时盼我回家的情景，一霎时，我泪流满面，那个祖辈经营了几十年的家，如今却只有“后奶奶”守着了。奶奶见了我，立即迎上来，嗔怪我这么长时间不回家，家里的枣、院里种的菜都给留着了。我不愿多说，默默地进家门，家里的摆设依旧，唯独没有了最亲的人。刚坐下，奶奶便拉着我的手，情真意切地与我絮叨着：有人给她介绍老伴，但她没答应，以后就守着我们，之所以来我们家，就是看中有“下梢”（就是有后的意思），家里人厚道……于是，我们与奶奶一场没有血缘亲情、却有托付和责任的同行真正开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