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欲与俗人齿

一早在微信上看到朋友发来的一个链接 , 是关于一位名家纪念馆挂牌的消息 , 并附言:很痛心 。 我回信调侃:为什么?嫉妒?朋友答:我没有想到他也会这么俗!

朋友不是嫉妒的人 , 平日也颇有容人之量 , 这次我能感觉出来 , 他是真的痛心疾首 。 世上的俗人俗事多了去了 , 各种“名家纪念馆”也多了去了 , 朋友独为这个“名家纪念馆”“痛心” , 盖因那位“名家”曾是他颇为敬重的同行 , 从来以刚直不阿、清高自负、言行泼辣、眼里不揉沙子的硬汉形象示人 , 而今这样的形象轰然坍塌 , 朋友的猝不及防、难以接受 , 我是可以理解的 。


不欲与俗人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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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年在乡下插队 , 曾与一位聪敏活跃的同屋私交甚笃 。 忽然有一天 , 隔壁有人饭菜票失窃 , 追查的结果 , 盗者竟然是我的这位同屋 。 我与他从此绝交 , 为此我难过了很长时间 。 尽管失窃的饭菜票数量微不足道 , 但我觉得 , 事情的性质与数量多寡毫无关系 。 他可以若无其事 , 可以照样聪敏活跃 , 并且后来可以头一批顺利回城 , 但我却无论如何无法像从前那样毫无芥蒂地面对他 , 以致不得不在生产队的牛栏边找到一间空置的茅草房 , 搬出了那间宿舍 。

这样近于洁癖的促狭 , 随着年龄的增长 , 阅历的增加 , 多少有了一些改变 。 比如 , 尽管我心里明明清楚 , 以有的朋友的写作成绩 , 劳神费力地折腾“纪念馆”之类 , 除了徒有虚名 , 意思不大 。 本想直言告知:一个生命的意义 , 在他出现到最终消失的过程中就已经显现过了 。 该留下的影响自然就会留下 , 留不下的强留也没用 。 对当事者来说 , “纪念”了并没有增加什么 , 不“纪念”也不会减少什么 。 就像北京奥运主体育场鸟巢的设计者雅克·赫尔佐格回答采访人员采访说的:该说的他的作品都说了 。 我不以为这是谦虚 , 因为事情的确就是如此 。 何况 , 那些热心给自己建纪念馆的同行远没有雅克·赫尔佐格先生这样足以骄人的成绩 。 然而 , 思之再三 , 我还是答应去捧场 。 理由有三:其一 , 只要能让朋友高兴 , 我就有义务躬逢其盛;其二 , “友直”固然是美德 , 但有些直言只能限于过从甚密、乐于听劝的朋友;其三——这是最主要的 , 那就是我以为自己的原则只能用来规范自己 , 别人未必适用 。